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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5章
 堂外不徐不疾的走进来五六个人,当先的是一个长氅覆身的豪发少年,那少年身材瘦长,面如刀削刻画,但是比起多月前相见时,似乎…似乎清瘦了些,脸色也黑了不少,宜显几分沉稳之

 董秋云目不转睛的盯着杨宗志慢慢走进大堂,堂中点了熊熊的壁炉,木柴燃烧的噼啪作响,杨宗志恍惚是觉得热气上涌,便腾身解下了身后的长氅,出一身宽宽的锦袍,如此一袭精致的装扮,倒也透出几分翩翩世公子的不羁味道,况且他人本就长得英俊飘洒,而这一身打扮更是商怡婷为了他,煞费苦心的寻人订作了一套,以商怡婷阅尽世人的绝高眼光挑出来的宝贝,再这般与他的气质模样相映衬下,不让人看得砰砰心动。

 费清和董秋云素来喜爱忠厚本分的谦逊男子,对人的外貌倒是看得轻得多,不然也不会如此中意于那木讷厚道的柳顺意,因此乍一见到杨宗志面出来,虽然还未看清楚他身后跟着的是什么人,董秋云便不悦的挑了挑细细的柳眉,杨宗志抱拳作礼,抬头浅笑道:“费先生,费夫人,咱们在江南匆匆一聚,又匆匆一别,离去三两月,相距三千里,今再见时,霜月已变风华,人是物已非了。”

 费清捏着黑须哈哈大笑一声,这少年说话颇有几分意思,当初在江南时,费清便对他有着几许好感,只不过他虽是长白剑派的一山之主,却奈何娶了一个美绝尘的俏娇娘,而且这三十多年来,发不但没有年老衰,甚至还越发出落的美丽异常,费清对自己的子十足满意,以致于迁就,所以事事都不愿违抗了发的意思,方才杨宗志入堂之前,董秋云对他谆谆嘱托道:“千万要拿住了脸子…”所以此刻费清虽想要站起来将杨宗志拉进座前,好好的喝酒说几句话畅快话,却又顾及董秋云的感受,只得一笑而过,不好接着搭话。

 董秋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,眉角微微蹙起:“无怪乎…这少年能将幼梅儿得魂魄都不剩下。”眼下大堂中点了明亮的烛火,尽数投到面前少年的身上和脸颊上,他稍稍躬身抱拳一礼,身材拔,气势人而来,竟得自己都有些目眩之感。

 董秋云可不是费幼梅那般十包七八岁的烂漫少女,只凭借一丝当面的印象便会先入为主,可无论她左右挑剔,居然还是挑不出这少年有半丝轻佻的毛病来,他淡淡的撇嘴一笑,看着是如此的潇洒快意,炯炯有神的双眼罩定自己和费清二人,俗话说得好…人的衣着外表可以装扮得了,可…气质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。

 董秋云本来笃定他必然拿了轻薄男子们的好听话,哄得自己的幼梅儿芳心无依,所以幼梅儿才会那般的不顾自己这娘亲的颜面,气冲冲的入了后堂,眼下她第一次仔细的上下打量杨宗志,心底却又有了一丝动摇之

 “嗯哼…”董秋云摇了摇小脑袋,抬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方凳,轻声道:“坐吧!”

 杨宗志笑道:“长辈面前,在下怎敢放肆。”

 “哼…”董秋云又不忿的哼了一声“这少年果真城府很深,此刻别看他一幅恭谨有礼的模样,当初他在武当山头上,横身护在那小妖女的身前,于万千豪杰眼皮子下,轰当派的少侠对了一掌,可曾有什么不管不顾的?”

 董秋云心知此刻女儿虽然躲进了后堂,却必然藏在某个隐暗的角落里偷看着堂中的一切,自己只要拿不住这少年的病脚,心爱宝贝的丫头,便要跟着人家跑啦!因此董秋云把心一横,直接开口说话道:“风贤侄…哦,不对,或许是杨贤侄,你这到底是姓风还是姓杨,竟然让我们一时都不清楚了呀,我呀…快五十的人,都对你有些看不透,我那娇纯甜美的幼梅儿,又怎么会看得清你呢?”

 杨宗志听得微微一笑,他知道这位费夫人对自己着实不太待见,只不过眼下有求于人,自然不得出口放肆,因此他稍稍退了一步,恭谦的道:“我的身世说来话来,但对两位前辈自然不敢隐瞒什么,在下本名叫做杨宗志,乃是御前钦封大将军杨居正的养子,十岁前,我跟在点苍山师父那里学艺,十岁那年,我不知为何…不知为何会落到定州城的郊外,躺倒在一堆尸首当中,这才被我爹爹所救,所以这风姓是我授业恩师所赐,杨姓却又是爹爹授下,夫人方才叫我风小子,或者是杨小子,本就没有什么区别的。”

 “哦…”董秋云拖着长长的软音,狐疑的喟叹了一声,面带冷笑道:“你这话说得好生言不由衷呀,这天下间…哪里有人会不记得自己的出生来历,而且你说你不知为何落到定州,哼哼…点苍剑派远在滇南,而定州城却是在出赛的北方,想你区区一个十岁的少年,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跑到几千里外的地方去,这话儿…叫人如何信得过呢?”

 “这个…这个…”杨宗志面色微微一愣,不在心头反问自己,十岁的小小少年如何能作到这般的长途跋涉,漫说是徒步前往,就算是坐车骑马,自己一不懂得交通方向,二无银资盘,难道真的是落荒无意而至?这问题…杨宗志过去竟然从未细想过,此刻骤然被董秋云问起,一时不觉讷讷的说不出话来。

 董秋云得意的咯咯一笑,见到面前的少年一脸木然,仿佛被自己问的哑住了,再也不复先前踏进内堂时的意气风发之,董秋云撇着殷红的嘴,继续发问道:“罢了,就算你说通过去,咱们也将信将疑,那…依你方才所说,你便是当朝大将之子,也就是位高权重的少年大官人咯…嗯,杨宗志嘛,这名字我倒是听人说起过的,想当初史敬老爷子曾经邀约我夫妇二人到丐帮的‮安天‬总坛去,说起的名目便是给这位少年大人治病,可我们夫妇赶到湖州‮安天‬县,却没…咯咯,却没见到你这位少将军呀,只是见到了一个颇受江湖前辈宠爱的风少侠,这事…又怎么说?”

 董秋云疾风骤雨般的说了一气,话音稍落,便听到身后的一道幕布帘子下,似乎传来一个低倒抑住的娇声,她赶紧咳嗽一声,将那小小的娇喃低语掩盖下去,抬头一见,面前的少年仿佛皱着眉头,还沉浸在方才的疑问当中,却是不发一声。

 正在这时,杨宗志身后跳出来个娇小的身影,急急的摆着小手儿,脆声说话道:“费夫人你误会了,我哥哥他果真是当朝的护国大将军哩,我爷爷以为他在吐蕃国受了火伤,因此才会邀请江湖上出名的郎中大夫们给他看病,可他却是一点事都没有的,所以…所以才会趁着黑夜偷偷跑了,却没想到被我们给撞了个正着,他可没有说谎骗你!”

 “咦…”董秋云凑眼看过去,见到跳上前来的,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,一身水绿色的翠衫,间围了白色的狐裘,淡妆芙蓉小脸,亮晶晶的明媚双眸,看年纪却又比自己的女儿还小着一两岁“史姑娘…可儿…”董秋云柔柔的唤了一声,她在烟波楼轰当山上与史艾可也算是有过两面之缘,当然知道史艾可乃是丐帮帮主史敬最最疼爱的乖孙女,而且董秋云对这敢作敢当,从不做伪的小姑娘颇有几分心疼和欢喜,方才并未注意到原来是她站在杨宗志的身后阴影下。

 费清站起来亲热的哈哈笑道:“原来是史老爷子的孙女来了,怎的没有早说一声,老朽也好出门相啊,想当初在‮安天‬县城多承史老爷子照拂,咱们长白剑派的自然要好好相报…”

 身后传来“嗯哼”一声轻咳,费清一边说话,一边本已抬腿向外走了一步,却又尴尬的收回来,偷偷瞥了瞥自己身后的娇,见她恍惚一脸凝重之,董秋云诧异的道:“可儿…你…你叫他什么,你叫他哥哥?哦,我倒是记起来了,上次在‮安天‬县的烟波酒楼上,正是这位少年站出来与你比试了一场文斗,看来…你们是早就认识了呀!”

 “呀啊…”史艾可羞赫的垂了垂小脑袋,方才听到哥哥受人责难,她的小心思里顿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,直要站出来替哥哥澄清一切,却没想到被老练的董秋云一句话便捉住了病脚,她认为自己和哥哥早就相识了,因此自己所说之话便会有失偏颇,尽顾着帮着自己的哥哥,显然不足以取信于人。

 董秋云娇声沉道:“史老爷子在江湖上的高义,咱们长白剑派人是一清二楚的,可儿你是个乖丫头,又是史老爷子的亲孙女,你说的话,我便信得过,如此看来,他…他果真是个将门之后,位高权重的了?”

 杨宗志皱眉道:“实不相瞒,费先生,费夫人,眼下我早已不是什么将门之后的护国大将军了,而只是…而只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反贼罢了。”

 “哦…”堂中众人俱都听得大吃一惊,便是堂后的幕僚下也同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娇呼声,堂中一时沉静,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响,董秋云心头一转,一时不敢置信,她一心以为杨宗志是想凭借自己的翩翩气度,然后再加上杜撰出个什么高贵的出身来历,以此来自己纯辙暇的女儿入蛊,可杨宗志这一句话实在大出她的意料之外,她甚至心想:“我等本已相信他是大将军的后人了,他为何…为何又要自爆其短?“

 杨宗志叹了口气,蹙眉沉声道:“费先生,费夫人,我心知你们疑我出身为人,所以事事不敢采信,可是我过去答应过幼梅儿,这一生都要对她据实以告,无论什么事情,都不会骗她瞒她,不错…我过去是得了一些爹娘余萌庇护,爹爹官拜御前大将,因此我才能领兵去北郡和蛮子一战,可是时斗转,现下我不但没有半点权职,甚至…就算苟且要去做一个江湖男儿也是不得,今在山下我们一行遇到马袭,便是皇上派人前来追索我等的性命所为,方才走进长白剑派的山门前,我兀自心底里还在犹豫挣扎,到底…这事情要不要和幼梅儿她说起,哎…”费幼梅站在黑色的幕僚后,死命的捏住绯红的小嘴,听到这话,不心头痴痴的埋怨道:“大哥啊,傻大哥…你,你是害怕自己无权无势后,幼梅儿便会移心别恋了不成,哼,你这坏大哥,你这是端得看轻了人家哩!”如此一想,她的心头不又柔又酸,恍如泡在汁中,却又无法自抑,虽然她死死的捏住自己的角,可一声不争气的娇声还是耐不住从幕僚后透了出来。

 费清和董秋云呆呆的看着目前的少年,一时还无法从震惊从回过神来,费清心想:“反贼便反贼罢,朝廷的官又有什么当头,我长白剑派就从未看过朝廷的脸色,怕过谁来?”董秋云却是暗暗发楞,偷偷察言观一番,面前的少年说话时,脸色成毅,面庞微微搐了几下,似乎不像是说假话,即便是以董秋云几十年来的阅历,也不看得心头微微疼痛,仿佛感同身受。

 此时身后一个雪雪的娇呼声轻轻的传出,董秋云眼神一亮,不又暗道:“难道…他是欺准了幼梅儿那小丫头心软,所以不但将自己说的一无是处,甚至…甚至说的越是可怜越好,幼梅儿呀,才不会因为他是个大将军还是个反贼便会对他另眼相看,那娇痴的傻丫头,一旦认准了,可难以回头,他越是这样,便更难放得下了才是。”

 董秋云低低咳嗽一声,舒缓了一下稍稍堵的鼻息,念起自己最初想好的主意,便抬头强笑道:“杨贤侄,既然你的‮份身‬明白了,咱们就不在这上面多做盘桓啦,我听说…你这次来,是带了人前来看病的,是么?”

 杨宗志点头应声道:“是。”

 董秋云探出细腻的右手,向杨宗志身后招了一招,又娇声问道:“那位姑娘,你也过来说说话吧。”

 唐小婕本站在朱晃的身侧,牵着小婵姑娘的小手儿,眼见着那慈眉善目的费夫人向自己招手呼唤,她方才听了杨宗志之话,心底便极不好受,喉头的,直找个没人的地方,扑在坏郎君的怀中哭上几嗓子,这时见人与自己打招呼,唐小婕不明白人家的意思,却又不好拂逆人家,便点头茫然的走上前来,朝费清和董秋云温婉的作了个的女儿家福礼。

 费清颔首微微一笑,见这小姑娘姿竟不亚于自己的宝贝女儿,而且端庄秀媚,打扮极为得体,董秋云咯咯笑道:“小姑娘,你…你叫什么名字?”

 唐小婕不安的回头瞥了一眼杨宗志,再转头低声讷讷的回答道:“我姓唐,小名叫婕儿。”

 “婕儿姑娘…”董秋云柔柔的唤了一声,旎的叹息道:“好个我见犹怜的美貌女子啊,若是你早生三十年,和你在这长白山上相遇的话,我这‘玉剑仙子’的美名只怕…就要送给你了。”

 唐小婕听得俏脸一红,她在北郡的丰州城中长大,自从长成时候起,便不断听到人家说她生得如何貌美如花,因此她不但不将这些赞赏放在心上,更是觉得有些碍事,当年如不是因此自己出众的样貌,她也不会无奈的逃到洛都城中去避祸,当然…也不会有幸碰得到坏郎君啦。

 想到这里,唐小婕的偷偷浮了杨宗志一眼,娇羞无力的道:“夫人才是好样貌呢,我若是到了夫人这个年纪,还能保养得和夫人一般好,那才是…那才是真的好本事。”

 董秋云听得咯咯放声一笑,摇曳着细道:“好个会说话的姑娘啊,清哥,你说说,这样美丽可爱的小姑娘,咱们当年若是多生了一胞,生个好像婕儿姑娘这样的女儿,和幼梅儿一道做做伴,那该有多好。”

 费清捏着胡须,呵呵笑道:“是啊,唐姑娘秀外慧中,我看了…也是极为欢喜的。”

 董秋云笑容一止,低声叹息道:“可惜…这婕儿姑娘却是‮子身‬不适,不知又是患了什么病痛了。”

 杨宗志听到董秋云和费清对温柔大方的唐小婕心生好感,不由得心中一喜,赶紧接话道:“夫人,婕儿她在洛都为了救人受了箭伤,内伤倒是痊愈了,可惜外伤未曾好全,现下整个右臂无法抬起用力,还望…还望夫人能…”

 董秋云笑的接过来道:“杨贤侄,我和清哥见了婕儿姑娘都甚为喜欢,甚至起了收她作个义女的心思,我知道你不远千里带着婕儿过来,是来找幼梅儿的二叔给她看病,这么着罢,我给你出个主意,幼梅儿她二叔的子实在是古怪的紧,你如此贸贸然的去求他,恐怕十有八九要吃上个闭门羹,我倒是愿意居中给你们作个说项,遂了你的心愿,只要…只要…”

 杨宗志听得一愣,轩眉道:“只要什么?”

 董秋云目中神采一闪,咯咯娇笑道:“只要你在这堂中向我出口保证,后…再也不得与幼梅儿她相见,我便想尽办法让这婕儿姑娘恢复原貌,若你执意不肯答应的话,这婕儿姑娘我们可就帮不了,两个里面选一个,你看看怎么样?”

 董秋云话音一落,堂中众人一起“啊”的一声,不但是杨宗志等人,就算是费清和柳顺意也不由得大吃一惊,他们方才见到费幼梅心坚意决的返身入了内堂,只想着费幼梅早已下定了决心,此刻听了董秋云的话,才是恍然大悟,原来…董秋云绕了半天,却是转的这个主意。

 转念想想:“这实在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,此刻若是强着幼梅儿不去想着杨宗志,显然是…做不到的,为今之计只能将绣球又丢到杨宗志的头上,他若是当真顾惜身边小佳人的‮子身‬骨,便不能不点头应允下来,可如此一来,也算是他自己放弃掉了幼梅儿,与人无忧,幼梅儿自然也怪不到其他人的头上。”

 柳顺意暗自叹了口气,心中竟然没有半点喜意透出,照说师娘出的这个难题,即便是自己听了也是觉得左右为难,若是杨兄弟他答应了师娘的请求,师妹她…这茕茕孑立的一生便真能过的快活了么?可若是杨兄弟他偏偏不答应,最后选了师妹而不是这位秀可餐的唐姑娘,他为了师妹抛掉款款深恋着他的佳人,那他的人品人又算如何?师妹跟着他,岂能过得开开心心,正大光明的?

 如此苦思片刻,柳顺意下意识的又去偷偷回头看那内堂边的幕僚,见到整个垂立的幕僚仿佛被冷风吹奏起来了一般,扑簌簌的好个发抖,柳顺意再转头一看,杨宗志也是苦苦的皱起了眉头,嘴角坚毅的抿住,似乎是想的痴了。  M.iw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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