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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0章 以牙还牙(上)
 浓重如铅的乌云不断攒聚,越堆越厚狰狞地向大地。刺眼的闪电闪耀着雪亮的光芒从云后绽出锋利的獠牙,一记记一声声劈击在大地上。

 狂风呼啸卷起滚滚尘土,瘦西湖畔的柳树在惊恐地摇摆,湖水哗哗波,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。

 驻扎在江都城内外的十几万军骁果和他们的眷属们已经在今早离去,繁华的都城像是被空了一大半的气神,病恹恹地在电闪雷鸣无力的**。

 曾经歌舞升平盛极一时的江都行宫人去楼空,只留下一些年老的太监和宫女,还有一地未干的帝王血迹与狼籍。

 杨广的遗体被草草安葬在了西苑的珠堂,旁边还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坟头,无碑无名,底下长眠的是一位曾经叱咤正魔两道的佛门神尼。

 傍晚时分,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只有坟前烧纸散发出的微弱而瑟缩的昏光。

 金城公主跪在父母的墓前,默默地将一张张烧纸送入摇曳不定的焰苗里,看着它们渐渐地变黑,然后化为灰烬。

 她此刻的心,正也如这火的烧纸,不觉得痛,不觉得悲,只是一片灰。

 浓烈的黑烟薰红了她的双眼,眸未见一滴泪。

 她不想哭,因为哭是一种最无用最软弱的回应。

 她只想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净这苍茫大地,无尽暮色。

 忽然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,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,就随随便便地在杨广和绝金师太的墓前蹲‮身下‬,手里拿着壶酒冲着墓碑道:“酒瘾犯了,我来陪你喝两杯——这可是江都最有名的‘玉壶’,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,今天便宜你了。”

 金城公主的‮躯娇‬微微一颤,继续将一张张烧纸投入火,没有说话。

 那家伙先在杨广的墓碑上浇了半壶酒,然后便对着壶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,一边喝一边问道:“酒不错吧,是不是后悔没带两坛走?”

 他丢了空的铜壶,带着些许酒气伸手拍拍杨广的墓碑,叹了口气道:“真不懂你为啥非要认我做儿,做朋友不是更好吗?折腾了大半辈,这下消停了。听说你走得时候牛的,像个皇帝,没给杨家祖宗丢脸…”

 “这回去了那边,皇帝怕是做不成了,也就别再摆谱啦。好好混,将来转世投胎个好出身,说不定咱们还有相见的机会。”

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,既不像悼词也不像祭,金城公主的心却蓦然酸楚,手指差点被火苗烫到。

 这时候他又转向了绝金师太的小坟头,从袖口里掏出一包江都松鹤楼自产的枣糕,放在了她的坟前道:“送你的——放心,这回咱不收钱。”

 他打开纸包,接着道:“说起来你也算是我干妈,可这辈我就没沾过你啥光。所以你也别抱怨我这当干儿从没孝敬过,咱俩扯平了。不过你也够笨的,居然会被自己的师兄给暗算了。你瞧你干儿多聪明?从来都是望风而逃,不给老贼秃算计我的机会。算了,你要是跟我一样,这世道就更没谱儿了,也不会有人当尼姑啦。”

 他把枣糕一点儿一点儿的掰开洒在坟头,滔滔不绝道:“我请你吃点心,你可得在下面保佑我没病没灾四季发财。将来等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,便带着老婆孩再来看你,那时候,就会有人围着你叫你啦,高不高兴啊?…”

 这时候所有的烧纸都化为了灰烬,火焰渐渐熄灭。风一吹,余烬飞上了天,向无数忽明忽暗的星辰在黑暗里闪烁。

 金城公主怔怔望着父母的坟头,朱轻启道:“你都说完了么?”

 “差不多了吧,”刁小四站在金城公主身边,想了想又道:“本来还想唱首歌的,怕把他们吵醒出来找我麻烦,等下回有机会吧。”

 金城公主缓缓站起身,不看他,说道:“那你可以滚了。”

 “滚?”刁小四怔了怔,然后上上下下非常认真无比仔细地端详了遍金城公主,以确定她是不是因为伤心过度以至于大脑崩溃需要系统重启。

 “你以为我会很感激,会痛哭涕扑进你的怀里寻找安慰,然后恳求你出手帮忙?”金城公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他,冷冷一笑道:“我不需要你,滚!”

 刁小四愕然望着金城公主,伸出手摸向她的额头。

 “啪!”金城公主重重打开他的手,冷脸道:“想玩英雄救美,你找错人了!”

 “你个哈巴!”刁小四吃疼叫道:“老不过想知道你脑是不是烧糊涂了?”

 金城公主苍白的俏脸上浮起一抹讥嘲,道:“让你失望了吧?滚!”

 刁小四怒道:“小娘皮你疯了,我就不滚!”

 按照他所知的常识,接下来金城公主就应该狠狠跺脚道:“好,你不滚我滚!”而后作出转身要走的样,等着自己从后头一把抱住她,用炽热而有力的膛温暖那颗冰冷而受伤的心。

 孰料有时候常识真的很害人,他的眼前一花,就见金城公主的袖口里一束鹊桥仙霓****而出,将自己捆了个结结实实,不由得大惊失道:“小娘皮,你干嘛?”

 金城公主不答,手臂轻振“呜”的声将刁小四吊到了珠堂前的银杏树上,再将手的鹊桥仙霓绕在树干上。

 刁小四惊怒集,叫道:“快放老下来,不然我跟你没完!”

 金城公主恍若未闻,转过身去凝视着杨广与绝金师太的坟冢出神。

 “轰隆隆…”一道雷声如同战车般从刁小四的头顶滚滚碾而过,树飘零狂风舞,吹卷起一地的灰烬。

 刁小四的身在空来回晃,上不着天下不着地,面色发白道:“小…姐,你晓不晓得打雷的时候待在树底下是很危险的?别怪老言之不预,我…吊得这么高,咱爹咱妈都在咱的脚下,那是大大的不孝,会遭天打雷劈的——”

 话音未落,夜空一束厉电“喀喇喇”劈落下来,正击银杏树。

 一阵电光噼啪爆闪,刁小四大声惨叫浑身黑烟滚滚,从树上掉落下来。

 他瞠目结舌仰望天空惊疑道:“儿的,咋这么灵?!”

 “嗖!”金城公主收起鹊桥仙霓,瞧也不瞧冒着黑烟的刁小四,转身进了珠堂。

 刁小四躺在地上,只剩下口牙还是白的,全身灼痛酸麻,感觉自己像只刚从炉窑里叉出来的烤鸭,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。

 “看看你,热得直冒烟。”这时候长孙无忌不知打哪儿溜达了出来,幸灾乐祸地蹲‮身下‬给刁小四哗哗扇凉风。

 “砰!”刁小四一脚扫在这家伙高高撅起有如不落的股上,火冒三丈道:“你眼瞅着老被吊起来,也不帮把手!”

 长孙无忌很无辜地辩解道:“怎么帮,她身上可还有一鹊桥仙霓。”

 刁小四余怒未消,揪住长孙无忌前的衣襟道:“你不是自称京师第一美男,‮夜一‬遍长安花吗?说说看,这小娘皮为啥莫名其妙冲老发那么大的火?”

 长孙无忌慢条斯理摇晃折扇道:“你这猪头,连这都不明白,其实原因很简单——”

 刁小四眼巴巴地瞪着他等着下,奇怪的是下久久不来。

 只见长孙无忌潇洒地合起折扇,直戳刁小四额头道:“如果我直接说出答案,怕你印象不深回头就忘。你就躺在这儿慢慢想,这样想出的答案才会记牢一辈。”

 “滚!”刁小四七窍烟,拧紧长孙无忌的衣襟威胁道:“信不信回头让我老婆给你老婆穿小鞋?”

 “笨蛋!”长孙无忌骂道:“这有什么难猜的——她肯定是喜欢你了!”

 “真的?”刁小四愣了愣,松开长孙无忌的衣襟道:“嗯,有可能,谁让老总这么招人喜欢。”

 长孙无忌气得用折扇咣咣敲他的脑瓜,数落道:“你以为本公是在说着玩,也不想想她为啥在你大婚之独自一人不辞而别?你猜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皇帝老爹被人死,却势单力孤无法阻止,心里边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谁?”

 刁小四想也不想就回答道:“一定是老!”

 长孙无忌一呆,道:“这回你怎么变得聪明了?”

 刁小四得意道:“‘亲不和有孝慈,国家昏有忠臣’,这话可不就是老说的?”

 “噗——”长孙无忌险些血,抱头哀叹道:“苍天啊,求求你劈开这混蛋的脑壳,让我瞧瞧那里面装的都是些啥玩意儿啊?”

 刁小四坐起身,按住他的肩膀嘿嘿笑道:“无兄,咱们是不是兄弟?”

 长孙无忌的哀叹声戛然而止,警觉地望着刁小四道:“在某种情况下可以是,也可以不是。”

 刁小四恼道:“说人话!”

 长孙无忌嗤之以鼻道:“跟你说人话那是对牛弹琴!”

 “不如我们假设一种情况,你的小晚被人欺负了,你想身为好朋友好兄弟我应该怎么做?”

 “拉倒吧,我爹是青城掌门,他爹是蓬莱第一高手,还用得着你?”

 “再假设——”刁小四恶狠狠掐着长孙无忌的肩膀道:“你被人打脸,嘴里掉了一颗牙。你觉得我会怎么做?”

 长孙无忌‮劲使‬儿的想了半晌,不确定道:“幸灾乐祸?拍手叫好?嗯…以我对你的了解,最大的可能是买象牙给本公装上。”

 “放!”刁小四咬牙切齿道:“我是那样的人么——象牙得多贵?人家打掉你一颗牙,老便打掉你一嘴牙,这就叫以牙还牙无齿挚友!”

 长孙无忌挂出一副笑脸,义气云天地说道:“一世兄弟俩世人——小四兄你只管说,这回想要我打谁的脸?”  M.iW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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